你們四目相對。

你看著他，面無表情。

你和這裏的其他人都不一樣。也許彼得和你一樣都知道他是蝙蝠俠，但他並不了解哥譚，更對布魯斯的人生經歷全無了解。

而你卻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看完了超英們的一生。

你知道他總是在公眾面前扮演著一位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形象，知道他對那些脂粉庸俗的女人毫無興趣，知道那些博美女一笑而一擲千金的舉動不過是他掩人耳目的手段。所以你沒有辦法像他人一樣對布魯斯的花邊新聞產生什麽八卦之情。

你知道他明明沒有任何超能力，但卻以一己之力守護著黑暗、搖搖欲墜的哥譚，只因那裏是他的家鄉；知道他總是在黑夜中懲兇除惡，即使自己已經傷痕累累；知道他在花花公子的外表下其實是那樣的不善言辭，擁有著比別人更高更堅固的心防。所以你對他永遠欽佩。

你當然也不知道在這個世界裏，身為萬人迷的你到底跟布魯斯·韋恩有怎樣的關系，但你這次決定隨機應變。

他那雙茶灰色的眼睛一看向你，眼神就變了。原本溢滿的柔軟浪蕩情緒，在頃刻間消失，轉而變得深沈。

你知道，那是屬於蝙蝠俠的眼神。

他的失神狀態只持續了半分鐘不到，便迅速調回了剛剛自己所扮演的那個浪蕩子角色。再次摟著美麗的女人們，從人群中破開了一條路，走向了演講臺。

其實稍微眼尖一點的人就會發現，布魯斯的手頗為紳士地放在她們柔軟的腰肢上，而不是饑.渴難.耐地到處亂.摸。

這也是娛樂圈裏的女人們的疑惑之處。明明是那麽有錢有權的一個人，居然只是把自己叫去一起玩玩……真的就只是字面上普通的意思。完事了就砸點錢、給個片拍、開點資源之類……

所以哥譚又謠傳布魯斯其實心裏有個一直無法忘記的白月光，更誇張的是有人說他是斷袖。總之，是個性情古怪的富家公子。

你看著他從你旁邊經過，緩慢地走向了目的地。隨後大家被迫目睹了他給這些女人開巨額支票。

他的超能力，巨有錢。

只見布魯斯松松摟著女人的肩，略微低頭在其中一個長發女人耳畔說了點什麽，便逗得她心花怒放，旁邊的另外一個則露出不服氣的嬌嗔神情，隨後捏緊粉拳調.情般地輕錘在他的胸口。

麗茲不知何時跑到了你身邊，指著布魯斯身邊的那個女人，對你說道：“hey你快看，她和你長得有那麽點相似欸！”

“別開玩笑了，麗茲。”你盯著不遠處那個女人跟她的同伴們手拿支票並肩離開的身影，腦海中浮現出無數猜想。可那個被布魯斯摟著的女人的面容，你無論如何也記不起來了，任由她那張或許與你有幾分相似的面容被風吹散。

你無暇思索麗茲的話究竟是不是真的，現在你的目光和大多數人一樣，目的地是布魯斯·韋恩。

遣散了女伴們的布魯斯，臉上的表情和平常在公眾面前展現的絕無二致，稍稍輕佻的神情卻無論如何也揉不進他那張看起來正直無邊的臉上去。總之，他浪蕩有度，不會讓人感到明顯不舒服。

麗茲偷看著你，目光順著你，同樣專註地看向了前方，略有些不滿地哼了一聲。

其實她是想說，“那女人沒有你長得漂亮。”

布魯斯調節了一下話筒的位置。只在這種低著頭的時刻，一直以來布在他臉上的那抹戲謔笑容才會逐漸隱去，含著微薄暖意的笑靨中浮上一層淡淡的寒氣，薄唇微抿成堅毅的弧度——這是他在白天最像蝙蝠俠的一幀。

你註視著他。

再度浪費了片刻鐘的時間——這次之前躁動的那一撥人再也沒有露出相同的不耐神色了。他們對這位遠近聞名的花花公子好奇至極，恨不得把眼珠子黏在他身上。光是看著布魯斯靜靜站在那裏，就能得到一種無上的滿足感。

你把手揣進你的外套口袋裏，活動了一下筋骨，同時又猶豫自己要不要蹲下。

你平常還好，只要站久了就會胃疼，醫生說這是胃下垂的癥狀。

就在你猶猶豫豫、伸出手揉了揉自己腹部的時刻，他終於擡起頭往這片黑壓壓的人群裏掃視了一番，甚至有外向的女孩子在人群後面跳起來朝他招手。那人黑綢緞似的皮膚在淡色陽光下閃閃發亮。

不知是不是你的錯覺，他在朝你們這邊看的時刻，那雙透出繾綣神色的眼睛有意無意地在你身上多停留了幾分。並且延伸出更多的憂郁。

灰暗的神色轉瞬即逝，很快他便開始這個推遲很久的演講。

“韋恩先生，我愛你！可以給我簽個名嗎？”那個陌生女孩的聲音聽起來如此清脆，眉毛隨著表情的伸展而凝成微彎的弧度。

人群又開始起哄起來，但布魯斯好脾氣地笑了，朝她眨眨眼，“當然，不過得等演講完以後。”

那個陌生女孩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後，忍不住歡呼了一聲，同時帶著顯擺意味地朝自己的同伴炫耀一番，“你看看，我說了準行吧？到時候坑他幾百萬，我就發了！”

這番狂妄的對話事無巨細地流入你的耳中，但你連擡眼都沒什麽力氣。

小蜘蛛原本正看著前方，但一扭過頭看向你的那一刻，喜悅的笑臉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擔心。

你連嘴唇都發白了，似乎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子，隨便一陣風就可以把你刮倒了。

他連忙問道：“你怎麽了，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

麗茲也註意到了，有些擔心，附和了彼得幾句，順便扶住了你。

你搖搖頭，“我沒事。”

“可是——”彼得的疑慮還是沒有被打消。

“我真的沒事，可能只是昨晚上沒睡好罷了。”你扯出了個蒼白的笑，這似乎讓他感到更擔心了。

“如果我有事的話肯定會叫你的，不用擔心！”你看出了他心中想法，出聲道。

少年唔了一聲，“那好吧……”

同時還是用他那雙與發色相同的褐色眸子盯著你，似乎是在確認你是否真的沒事。

但你伸出手把他的姿勢強行扭正了，要他看著前面而不是看著你。

你大概就是那種表面上大事沒有，卻偶爾會被這種不發作就正常一發作也死不了的病癥給困擾。以你的經驗，等會兒到教室坐著就不痛了，所以沒什麽必要麻煩別人。

不得不說，布魯斯·韋恩真是個善於割裂自己的人。

怎樣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呢？

“老實說，我今天來這裏，可不是讓你們聽聽福克斯先生為我撰寫的沈悶、帶有十足官liao氣息的演講稿——相信你們都是會在科技競賽上一展身手的優秀人才。”布魯斯說著，就拿起放在臺上的稿子給撕碎了。紛飛的紙片如同雪花那樣落下來。

“但我得告訴你們點別的什麽。”布魯斯的淡笑再次顯現了，“10月31日，萬聖節前夜，在哥譚舉辦了活動。甜點佳肴不斷供應，許多好玩的活動設置，希望你們都能來。畢竟也許你們不是每個人都想參加科技競賽，但都相當願意來哥譚玩玩不是嗎？”

他話音剛落，飛機就從中城高中上空穿過，投下幾千張入場券。

大家都被他所說的話提起了興趣，紛紛俯身去撿。

另外一個原因則是，哥譚韋恩集團所舉辦的這次萬聖節活動，本質上來說是為了接濟更多的孩子和人民。那些擁有哥譚市戶籍的貧民窟市民一般不需要花錢就可以進去盡情大快朵頤，而普通的入場券價格比較高昂，每天吃土的普通學生是買不起的。所以那些構造精妙、平時難以看見的娛樂設施，葡萄美酒夜光杯，都只能存在於他們的想象中。況且，他們也想看看哥譚是不是真的如同《紐約時報》上說的那樣動蕩。

但現在……居然免費發放入場券，實在是太幸福了。

你對入場券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倒是小蜘蛛顯得興奮，得了好幾張入場券——當然，裏面肯定有你的份。

“好了，這下內德、梅姨、斯塔克先生他們就都有了！”彼得笑著再遞給你一張，不過轉交到你手裏還沒三秒鐘就被人搶了。

手中一空，你才真正看向來人。

此人有些眼熟。你一看，原來是剛剛求布魯斯簽名的那個女生。

彼得臉上露出一點不悅的神色，他看向那個態度不善的女生，說道：“你幹嘛搶——”

你驟然扯住他的衣角，打斷他的話，“沒關系。”你臉上沒出現什麽不好看或者是難堪的神情。主要是你一直對這種活動興致平平……況且以你那尷尬的立場，實在是沒必要去蹚哥譚這渾水了。

光是紐約就讓你焦頭爛額。

對於這張你不太在意的入場券，你實在是沒有什麽多餘的情緒可以表達。因此你倒顯得寬容起來了。

那個女生瞥了你一眼。她比你要高一些，和麗茲一樣，她也是一位黑皮美女。不過現在在你看來，她那看向你的傲慢神色令人生厭。

這個人對你的敵意是莫名其妙的，她甩下一句“算你識相”就昂著頭走掉了。通俗的勝利者姿態。

彼得想要為你出頭，但你捏住了他的手腕。突然這樣顯得親密的動作讓他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馬上要到中午了，有陽光穿透淡積雲直直掃射下來，淡淡地浮在空氣中。

俗話說，秋冬的太陽就跟冰箱裏的燈一樣，光亮不頂用的。那陽光過於淡薄了，你身上並未感受到任何值得言說的溫暖，反而是風一吹便會瑟縮一下。

人群並未完全散去，而是三三兩兩聚集在一塊兒，討論著下個月的萬聖節狂歡夜。

而你感到圍繞著自己的那些立體環繞聲音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你也許低估了自己的突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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